《机动警察PATOLABOR》短篇小说
“泉小姐,我收到了一张你的明信片——”
去取邮件的广美递给我一张往返邮资的明信片。
“哇,日本的邮递员真是优秀啊。”
「东京都填拓地
特车二课第二小队
泉野明小姐」
收信人名字大的几乎要撑出明信片了,感觉完全不用担心会收不到。
不过这个字迹有些熟悉,是谁来着?想不起来啊。
迷惘的思绪在看到明信片的背面时瞬间消失了。
没错,是竹田墨勇。
“是什么?”
游马问我。
“高中的同学会请帖,可惜我不能参加呢。”
“泉小姐已经很久没回去了吧?偶尔也该回去让父母安心一下如何?”
进士说道。
“啊哈,我家里完全不在乎的。而且……”
而且还没找到沉入海里的黑色机体。警视厅和海上保安厅还在拼命地搜查,海湾一带至今仍残留着紧张的气氛。我、游马和其他人都无法切实感受到那东西真的消失了。在这样的情况下,我没法回老家。
“那到没什么,不过泉小姐你能不能先把你的头处理下,松懈可是会体现在你的衣着外貌上的。”
“啊,对不起,怎么也改不了。”
听熊耳这么一说,我赶紧按住了睡乱的头发。明明早上用水弄湿了,还用毛巾敷了半小时。
“连你的头发都这么固执啊。”
游马一边跟着我走到厕所,一边说道。
“你想说什么?”
“没什么。”
游马避而不答。
“那个,男人果然都喜欢长发的女孩子吗?”
“啊?不,每个人应该喜好不同的。嗯……”
我随口一问,游马突然惊慌失措起来。他对长发有什么回忆吗?一定是这样。
“不过,我也有一段时间留着长到肩膀的头发呢。”
“你吗?”
“嗯。”
我点了点头,游马目不转睛地看着我,接着笑了出来。
“难以想象!”
哈哈大笑着。虽然我早就猜到会这样了,但真是个没礼貌的家伙。现在想想,长发确实不合适我,不过他这样笑也太过分了。
这么说起来,吉野佐保的长发真的很漂亮呢。同学会请帖的干事栏她的名字和墨勇的名字并列着……也就是说他们关系还是很好。
那种长发碰到脖子的感觉仿佛复苏了。
高中一年级的7月,厌倦了习惯的发型,生平第一次烫了直发。
第二天早上,当我意气风发地走进教室,却得到了和预想完全相反的反应。
“野明,你怎么了?”
“就是啊,简直像那个座敷童子。”
——女生们说起来真是无所顾忌。只有佐保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“改变下形象也不坏。”,算是安慰了我吧。
果然失败了,明明在美容院看的时候还觉得挺可爱的。
就在我快要被自己的悔恨压垮的时候,一只大手从背后伸了过来,直接在我的头上一顿乱抓。
“哇!住手!谁啊!”
好不容易把脑袋挣脱出来,回头看到墨勇正嬉皮笑脸地站着。
“你是特意从隔壁教室跑来看我出丑的吗?”
“没啊,我可没那么闲。我有话要问你,能不能去楼顶?”
他用拇指指了指天花板。
难得看到他这么认真,我有种不祥的预感,但还是乖乖跟着去了楼顶。
“听说你昨天申请退部了?”
看,果然我的预感应验了。但我尽量不在脸上表现出来,开玩笑似地回答。
“消息传的可真快,真是的。”
“我可是男子篮球部的副队长,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。”
抬头挺胸说完这话,墨勇马上又恢复了严肃的表情反问道。
“为什么呢?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,为什么突然退部了?”
该怎么说呢?该说什么好呢?春天的时候还能轻松阻挡对方的投篮,现在变得伸手都够不着了。在球场冲刺的练习里也只有自已一个人落后了。而且,身高也完全没有长。这些事,说了他就能明白吗?
“稻叶老师邀请我,问我要不要换个社团。”
我说出了与真正想说完全不同的话。
“稻叶?那家伙,是乒乓部的顾问吧?”
“对,所以我认真考虑了一下。”
“啊?你要去那么弱的社团吗?算了吧!”
“……”
墨勇看到我沉默不语,大概觉得自己说的有些过分了。
“算了。如果你想去的话,我也不会阻止你。”
“嗯 ……”
就这样,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的尴尬中。真讨厌啊。
上课铃响了起来,我装作很着急的样子跑回了教室。佐保看着我似乎想问些什么,但因为我马上就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,她没来得及问。
所以那天放学后,我邀请她一起回家时她很吃惊。我们一边往车站走去,一边简单地说了退出篮球部的事。
佐保是在中学三年级的夏天从东京搬过来的。从那时开始我们两个座位就一直相邻,关系也越来越好了。加上墨勇,高中的备考学习也是我们三个人一起努力才合格的。和小学一直在一起的墨勇相比,虽然和佐保的交往时间不长,但却是同等重要的朋友。
佐保一脸认真地听着我的话,但没有硬问我退出篮球部的理由,这点和墨勇不同。
“不过现在能和你一起回家我还是很高兴的,以前都是我先回去。”
佐保一边说着,一边吐了吐舌头。她的话让我感觉自己获得了救赎。
“对了对了,你知道这个事吗?”
“什么?”
于是我把两天前的事告诉了她。
学校里流传佐保和墨勇交往了,于是班上的女生也偷偷跑来问我,我告诉她们都只是传闻而已。
听罢佐保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。
“我觉得小泉你和他比较合适,加油哦。”
这话如果让墨勇听到,他一定会很恶心地大笑吧。
正想这么说,但当我看向佐保时,只见她的表情异常紧张,直直地盯着前方。
“我是这么认为的……”
她又说了一句,接着就扔下我飞快地向前走了,我只能小跑着追上她。
等过了红绿灯,她又变回了平常的佐保。
之后又说了些8月暑假三个人的学习会以及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。谣言的事再也没提起,我决定把它封印起来。一想起佐保的那张脸,我就不想再说了。
期末考试结束后暑假便开始了。
我第一次意识到没有社团活动,一天竟然会这么漫长。爸爸问起“社团活动怎么样了?”“你怎么没精神啊?”之类的话都让我郁闷,每天只能赖在床上。
8月初,墨勇结束了篮球部的前期集训,终于有了时间,于是我和他一起去佐保家学习。对于现在的我来说,有学习会的安排是一件非常令人开心的事,虽然想想挺窝囊的。
我们把大桌子搬进佐保的房间,在擦桌子的时候墨勇突然说道。
“你的皮肤还真是白啊。”
一边比较着自己的手臂。
“真的,和我差不多呢。”
佐保也走了过来,大家在桌子上摆出三只胳膊。
“因为我一直在家闲着。”
我有点不好意思,迅速收回了手臂。
“不要整个夏天都无所事事地发福啊。”
“不会的。”
我和墨勇皱着眉头互相瞪着对方,佐保笑着给我们端来果汁。
“好了好了,不要吵了。大家赶紧抓紧做自己的作业吧。”
墨勇挠了挠头,我则得意地拿出笔记本。
“嗯,太完美了!”
“你吹牛吧?”
“哼,你对我刮目相看了吗?”
“切,明明总是抄别人的作业。”
不做作业就会觉得无聊,在8月的这个时候就把作业几乎都做完了,这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吧。
墨勇一边潦草地写着数学作业,一边嘟囔起来。
“稻叶这家伙在想什么呢?真是的,二十张卷子可不是开玩笑的。”
“不过我挺喜欢稻叶老师的。”
佐保小声笑着说道。
是这样的。稻叶老师虽然是个总是穿得脏兮兮的中年男人,但不知为何人气却很高,墨勇也是故意这么说他的。
“A班的男生5月份不是把洗衣粉扔进中庭的喷水池里,然后弄得满地都是泡沫吗?”
哎呀呀,不巧那天风很大,彩虹棉花糖似的泡沫在附近四散开来。虽然那是一幅美丽的景色,但对于周围那些刚洗的车或者衣服被弄脏的家庭来说可不是件好事,最后那些人都冲到学校来了。眼看那些男生就要被严厉处分的时候,稻叶老师却用悠然的语气对那些人说道,说是把犯错的学生作为善后的负责人交给他们,想怎么使唤都可以。托他的福,之后那些男生虽然又是洗车,又是除草,或者擦窗户,但没有受到禁闭或者停学之类的处分。
在那件事之前,虽然他是班主任,但因为总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,我一直觉得他是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老师,但现在感觉就不一样了。
从佐保家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了。远处汽笛的声音乘着风传了过来,那是渡轮出发的时间。
“怎么了?刚才起就一直在发呆。”
“没什么,刚在想事情。”
“真不像你呢。”
墨勇笑了起来。
来到糕点店前时,墨勇停了下来。那是以前社团活动结束后大家总是一起顺道去的小店。
“吃冰激凌吗?我请客。”
如果是平时的话,我肯定会马上“嗯嗯嗯”地点十下头,但今天却没有那种心情。
“不了,我回去了。”
“……今天社团休息,没人会在店里的。”
“不是因为这个关系!”
我反射性地说出了非常严厉的语气。也许是因为有被他说中的部分,气氛一下尴尬了起来。
“——对不起,我有些烦躁。”
“没事……”
墨勇若无其事地仰望着天空,西边的云彩开始染成了桃红色。
“从后半期开始集训也没问题的。”
墨勇平静地说道。从间隔的沉默中可以感觉到他在担心我,想寻找合适的语言劝我回社团。
“然后还有校际比赛,之后要想再找回状态就比较难了。”
“我和佐保约了出去玩,估计不行。”
我对墨勇撒了谎,不管说不说,自己心里是最清楚的。
“这样啊。算了,今年夏天好好休息一下也不错。”
墨勇没有继续勉强我,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。感觉他集训的时候似乎个子又长高了。
我心怀愧疚,目送墨勇离去。现在说不定还来得及爽快地说出“我去。”,我心里这么想着,但却迈不开脚,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站着。
虽然之前是那样对墨勇说的,但其实我几乎没有去找佐保。我觉得和别人见面很麻烦,不管班上的朋友还是社团的朋友都没找过,每天唯一的日常就是带着爱犬阿尔冯斯出去散步。就这样,8月快要结束了。
“野明,佐保来的电话呦。”
暑假还剩一周的时候,电话突然响了。
是什么事呢?我抱着因为睡过头而昏昏沉沉的脑袋,拿起了电话。
“喂……”
但是我听到的却只是嘟嘟的信号声,试着喂了几声,果然是挂断了。
第二天,因为那通电话,我去墨勇家找他。在玄关得知他还在练习没有回来,就决定在旁边的公园等他。
小小的秋千和沙坑,虽然只是个小公园,但小时候却每天都玩不够。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。
“喂,你在干什么?”
听到他那漫不经心的声音,抬头看到墨勇正在栅栏的那边看着这里。
“哇,吓了我一跳。”
“我看到有人黑灯瞎火低着头荡秋千也会被吓一跳的吧。”
说着,他轻盈地跨过栅栏,在旁边的秋千上坐了下来。低矮的座位让他的脚显得有些局促。
“还在练习吗?”
“嗯。”
“大家的状态怎么样?”
“还不错吧,也没人受伤。”
“下一次休息是什么时候?”
“社团活动吗?应该已经没有了。”
“哦,这样啊。”
“怎么了?”
墨勇看着我。
“那个,下周三左右,我想约上佐保,三个人一起去看个电影什么的。”
听到这话,墨勇的表情变得尴尬起来,让我摸不清头脑。
“对不起,那天要和一高比赛……而且吉野可能也没空。”
“哎?”
“因为那家伙说要做便当来给我加油。”
脑子里杂乱无章的谜题似乎自动解开了。我想起了佐保盯着前方的表情,还有昨天的电话。这样啊,佐保,你是想说这个吗?
“对不起,一直没说这事。”
墨勇似乎在说着些什么。
“可是我觉得你好像不太想听篮球部的事情。”
此时蝉鸣声已经覆盖住了整个世界,头发扎在满是汗水的脖子上让人很难受。我好不容易回过神来,墨勇的声音终于传入了耳内。
“没关系的。”
我猛地站了起来。
“你肯定是先发吧?”
“当然!”
墨勇立刻点头。
“为什么?我倒觉得还不错。”
“我决定打乒乓球了,所以想换个心情。”
我说出来后,心情舒畅了起来。可能一直烦恼的就是怎么说出这话吧。什么嘛,不是很简单吗。
“已经决定了吗?”
“嗯。”
“那就加油吧。”
“墨勇也是,争取赢下下周的比赛啊。”
我使劲拍了拍墨勇的肩。
就这样,到了9月的开学典礼,我剪了短发。这次评价出乎意料地好。
一到秋天,就经常看到墨勇和佐保在走廊的一角说话。虽然三个人一起玩的机会减少了一半,但我并不觉得寂寞。
打乒乓练的差点累死,我时不时会咒骂下稻叶老师,但却依然在挥舞着球拍。
习惯短发后就不想再留长了,现在似乎更短了。
直到现在,每当有些迷茫的时候,我还是会想起剪刀第一次碰触到脖子时的感觉。一想到这个,就能稍稍挺直腰杆,重新打起精神来。
<完>